2025年2月24日 星期一
楔子︰鴆酒
芙蓉帳暖,醉眠鴛鴦,沉香如屑,勾人思郎。
冰綃芙蓉花微動,一襲半閉半掩的朦朧紗幕,隱約勾勒出女子身無寸縷的玲瓏曲線。女子嬌笑聲如黃鸝輕啼,如珠落玉盤,聲聲清脆,聲聲旖旎,引人遐思。
忽有低沉的男子聲音,喘息粗重,斷斷續續道︰「春棋⋯⋯今夜不必翻牌子⋯⋯就由妳服侍⋯⋯」
帳裏兩情繾綣深濃,正難分難捨之際,帳外卻有一陣悶聲破空而出︰「嗯!嗯!嗯!」
男人立馬察覺到,放開懷中美人,怒而掀帳,伸出了兩條腿。
出帳之人正是言子夜,人稱白玉公子。
他面如白玉,瞳若點漆,負手而立,俯視著黑暗中躺在地下、發出「嗯」聲的那名女子。她手脚被繩索牢牢綁住,齜牙咧嘴地盯著言子夜,那張皎潔如玉盤的俊俏臉龐後,伏著另一張冶艷嫵媚的臉蛋。臉蛋的主人,身上卻只是凌亂披著一襲廣袖長衣,胸前露出一抹春色盎然的雪乳,下面好似少了件齊胸襦裙⋯⋯
女人便是棋琴書畫四大丫鬟之首——春棋。
這個賤婢,婢膝奴顏,諂容可厭。言子夜身邊無時無刻跟著一衆婢女擁簇隨侍,故作衆星拱月之勢,唯恐他人不知,他白玉公子是個放浪形骸的風流公子。
他一臉漫不經心的紈絝做派,款款攬住春棋的柳腰,兩唇不住地在她雪頸廝纏,淫邪媚態,根本沒把她這位寧遠大將軍之女放在眼裏。她心裏恨恨詛咒他倆早點下地獄,暗暗祈求這個魔頭色鬼,別把歪腦筋動到自己身上來。
春棋走到案前,打亮了火摺子,點了蠟燭。這會兒,言子夜看清了她的臉,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拉出她嘴裏的絲絹,氣狠狠地怨懟著,「嗯!運氣解穴,七星封住妳的穴道,什麽時候不破解,偏挑這個時候?」
幽暗燈火下,地下女子頻頻扭動著身子,將一張嫣然如花的臉直直湊到他面前,「唉呀!真對不住喲!不巧趕在這會兒壞了你的好事!你明知這房裏還有我這個人,竟不知檢點收斂,抱著自己的丫鬟幹這等醜事?若我不出聲弄點動靜,難道你要我在這裏觀賞一夜的活春宮?真是不要臉!」
春棋聽她出言侮辱自家主子,立馬向前「啪」賞了她一耳光,「賤人!休出狂言!我家公子是什麽人,容得妳這般無禮?」
她辣辣的腮幫子斜傾著,狂笑了一聲,那笑裡透著鄙薄的蔑視,「呸!什麽人?不過是個不知羞恥的淫賊!」
春棋作勢一掌又要拍下去⋯⋯
白玉公子卻拿出一把摺扇,以扇柄格開她的手勢,纖指微移,「啪」一聲,搖開那柄摺扇。扇搖髮動,一脈仙氣飄飄的做派,讓她心裏不斷地咒駡著︰「真是個矯揉造作的僞君子,裝腔作勢的樣子,真是令人作噁。」
卻只聞他溫文儒雅地説道︰「欸!春棋!休得無禮!她可是寧遠大將軍楊載之的愛女,楊家軍號稱天下第一軍,光在北域就有駐軍三十萬。而她祖父楊承恩可是北朝第一權臣,誰人不知她楊家是天下第一家呐!咱們要以禮相待,不可失了禮數!」
春棋這才不情願地「哼」了一聲,斂容轉到帳後、整頓衣裳去了。
這位白玉公子並不氣惱她的怒駡,反倒興味盎然地將她從頭到脚細細審視個遍,過了好一會兒,才不疾不徐說︰「妳的穴道被七星封了,又中了七味軟筋散,莫説一天一夜,就是三天三夜也醒不了,莫非妳身上有解藥?」
她似笑非笑睨他一眼,「我是什麽人拉拔大的?想必無所不知、無所不曉的白玉公子,早已把我的身家徹查得一清二楚!」
他微微笑,垂下眼瞼,自顧自地搖扇,「早有耳聞,楊三小姐自幼隨父駐守北境,由將軍麾下藥師之妻半夏哺乳撫育,莫非妳自小耳濡目染,也精通醫術?」
她眼角微微上挑,「廢話少説,你打算要如何折辱我?不如一刀把我殺了,來得痛快!」
他聽到「折辱」一詞,臉上帶著猥褻狡詐的笑意,「像妳這樣的美人兒,就這麽死了,豈不可惜?我身邊雖有棋琴書畫四女隨侍,但還缺紅袖添香一人⋯⋯不如從了我,保管妳一輩子錦衣玉食,享用不盡,樂不思蜀⋯⋯」
她唇角彎起譏諷的弧度,「誰要你的錦衣玉食,你這個無惡不作的淫賊,你的東西只會叫人噁心,誰要是從了你,生不如死⋯⋯」
「妳怎麽開口閉口就說死呀死的?那妳想要怎麽個死法?勒斃?杖斃?車裂?鴆酒?隨妳選!」他抄起案上酒壺,注滿一杯酒,手勢穩定,平靜地抿了一口,並沒有與她說定她的死法。清冽的酒液倒映著一雙靈澈的眸子!這雙慧黠的眼卻到死都沒看清他的真面目。
「怎麼方便就怎麼殺唄!」她苦笑了一下。
他也跟著她笑了一笑,漫不經心地倒了另一盞酒,瞬間鶴頂紅細微粉末自指間瀉落,他將酒盞晃動了兩下,命春棋將她鬆綁,把酒盞遞到她手裏,「妳既然這麽想死,那我就成全妳吧!」
鎏金香爐裏,升起了兩縷輕煙,既裊裊朦朧,又歷歷分明,又抵死纏綿。她眼波嫣然,溫婉一笑,凝雪纖指拂過酒壺,毅然舉起薄胎雪瓷盞,快意乾了那杯酒。不消片刻,雪盞琳琅有聲落地,她倒下時,宛若梨花輕落觸地,銀色裙裾隨風旋成一朵流墜的花朵,彷彿帶著花鈿委地的悲愴,離開了人世間。
繡幔沉沉,隔絕世間一切喧囂,靜夜宣告了死亡的到來。
深夜寂寂,她原本可以走得無聲無息的。
而他卻又為自己斟了一盞酒,想喝杯送她上路的餞別酒。
陡然間,她緊閉的雙眼睜開,目光如一道刀刃寒芒向他刺了過來,嘴角淺淺彎起,眉梢一挑,低低問:「不怕酒裏有毒麽?」
他漸感下腹刺痛,氣血逆襲而上,她是什麽時候下的毒?瞬間一百個念頭從他腦中閃過,她是半夏的乳女,藥師是藥王,藥師娘半夏卻是毒手。對了!就在她接過酒盞的那一瞬間,她眼波嫣然,溫婉一笑,趁著他沉醉於媚眼如絲時,另一隻玉手悄然拂過酒壺,就在這時,她在壺口抛下了劇毒。
此刻,他只能斂氣定望於她,臉色漸漸泛了微青,血腥之氣突如其來地湧上喉頭,春棋連忙抬起廣袖捂住他的唇,一點鮮紅染上,她見狀連連驚呼,「七星子,快來啊!公子中了劇毒!」
只見一陣白影,三人還未回過神時,一名輕功上乘的高手,破窗而入,指尖凝氣在言子夜胸前點了下穴道,護住心脈,隨之一伸手便掐住了她的脖子,身手比電光迅捷,只問了一句,「說!下的是什麽毒?」
「斷腸草!」
那個名喚七星子的高手,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,置於案上,「不愧是半夏弟子!鶴頂紅解藥在此,與妳換斷腸草解藥!」
她一雙迷濛眼眸抬望他,「我是要尋死的人,想死之人何須解藥?不想死的才需要解藥吧?」
七星子咄咄逼人,「那妳想換什麽?」
「自由!」
言子夜的命已是危在旦夕,只聽他上氣不接下氣道︰「好!好!我放妳走!無論是天涯還是海角,妳我不復相見!」
她從箭袖下摸出個琉璃瓶,七星子即刻拔塞取藥讓言子夜服下。臨走前,她也不假思索地服下了那鶴頂紅的解藥,轉身向門口走去時,才沒邁出幾步,便覺脚下虛浮,一陣暈眩襲來,身子晃了晃,她不可置信地問︰「言子夜⋯⋯你⋯⋯酒裏還摻了別種毒藥!」
言子夜輕描淡寫地說︰「不是摻了毒藥,而是這種酒叫玉女醉,是醉不倒男人的,但女人一沾口,便會酩酊大醉,非得睡上十二時辰,方能醒來。這是我南朝御用佳釀,獨獨賞賜給妳喝,還不快跪下磕頭謝恩!」
她雙頰眉宇間泛著不正常的微紅氣色,「你!你!你!果然是齷齪下流的淫賊,連江湖上採花賊手段都不如你卑劣⋯⋯」
話未説完,便覺四肢無力倒下,在她失去意識的那一刻,只聽他語聲清涼,字字斬金斷玉,「帶她下去,沐浴更衣⋯⋯」
他閉上眼,冷然一哂。
「讓她侍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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